《新加坡的室友》第六集 - 破裂

《新加坡的室友》
第六集
破裂



　　「Oh, where've you been?」

　　終於忍受不到外面的百無聊賴，我還是回了房間。時間已經一時多，John 已經醒來用電腦，只是未進入戰場。

　　「Walk.」

　　我簡單地說，甚麼都不想說，無地自容得馬上躲上床，用被鋪重重包圍自己。

　　「你做好功課沒有？殺手那科。」



　　這可能是 John 說話最多的一日。但我的感覺跟上次沒被他去叫醒上課時一樣：要麼馬上入正題，要麼我不想談。

　　「沒有。」

　　「一起做嗎？Oh wait...」

　　John 的電話響起了。他沒有走開去談，聽上去好像是有人約他吃飯。

　　「Sorry. 要一起做嗎？」

　　「No.」我知道這樣不很禮貌，但這刻我對他和功課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那是誰？」

　　我知道他不會主動跟我說，我禁止不了自己的好奇問。

　　「我的姑媽，」John 說，「她約我今晚去吃飯。」

　　我都不知道他在香港有親人。我的感覺變得更差，一句話也不想再說。John 也沒再說話，很快房裏只剩下冰涷的寂靜。我想 John 一定還在組織怎麼開口跟我說今早的事，我的心跳得太快。

　　「Hello? Hello?」

　　「Yes?」我回應。

　　「Yeah, a bit late. Never mind... I'll go with Sniper and you?」

　　「哼，哈哈……」

　　自作多情。以為人家跟我說話哪……我笑出聲來，明知道剛上戰場選角的 John 不會聽到。我轉身過去面對着牆。昨晚沒睡好，這種心情下一躺竟然也有睡意；在 John 開始投入殺敵以前，我已經見周公了。

　　　　　　　　　　　　　　◆　　　　　　　　　　　　　　◆

　　醒來，天半黑了，房裏很靜。

　　John 大概已經赴宴了；沒有嘶殺聲，沒有鼾聲，連呼吸聲也沒有。房裏大概只有我一個。

　　我起床來，頭很重。半黑的環境裏，我迷迷糊糊地下了床，上了廁所，回到房裏習慣地坐到書桌前。

　　我真的不明白 John……想說又沒說，是他不怪我偷摸他？是他原諒我偷摸他？有親人不告訴我，外出也不會告訴我有甚麼事幹，有時去玩也是事後才在他 Facebook 看到，撇下我一個在房。我很想了解他，但我很難明白他……

　　我起來為自己倒了杯水，靠在窗邊看着房裏。不足十二小時前，我才在這裏被他逮到，現在到底我下場會怎樣，還是未知之數……

　　咚咚！

　　Facebook 訊息的聲音。我沒有開電腦，目光自然地轉向 John 的書桌上。聲音的來源，是他沒關好的電腦；熒幕漆黑一片，指示燈卻閃個不停。

　　我的魔鬼再一次出來了……我的好奇心正在不斷膨漲……

　　我作勢要走過去，但又沒真的走出來。這樣子反反覆覆了好幾次，不知該怎樣做。

　　咚咚！

　　我忍不住了，腳已經踏了出去，來到 John 的桌前。到底這台機器，收藏了多少 John 的秘密？

　　我按鍵開了熒幕，Facebook 的畫面便打開來。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 John 上年暗戀的、跟我們同系不同級的女生，也是我們笑他不知道自己是 gay 才會開展的一段感情。當然他沒敢表白，女生也沒有接受他。

　　"John? How are u???"

　　"Sorry can u lend some $? I need 3000."

　　咚咚！

　　"R u free tonight? Can we dinner?"

　　而最可怕的，是我看到 John 的回覆。

　　「好，几點？」

　　John 能正常講廣東話，但他寫不了繁體字，因為他在新加坡都是讀簡體，而且是很簡單的中文，所以他平日都不用中文打字。現在女生都打英文了，他打甚麼中文？

　　"Now? Under hall?"

　　"OK."

　　John 不是說今晚姑媽有約的嗎？

　　我感到異常的空虛，異常的不真實。也許他不是很好的室友，也許他論不上「正直」，但我一直都相信他老實不說謊；為了一個不愛他的人變成這樣，很蠢。

　　我接受不到這種觀感的落差……他還有甚麼騙了人？

　　我開始認真地翻找他的電腦……我開始不信當初阿勇的話，我不信他沒有 A 片，我不信他虛假的外表……我在「我的文件」裏找，快速地找了一個又一個資料夾，然後……

　　「My Received Files\fth」

　　我找到了。

　　而且一點也不少，足足有 50GB。

　　砰！

　　我嚇得向後跳！John 正站在門口，大步地向房裏走來。

　　「I forgot...」John 直走向他的電腦，看到熒幕開着，便問，「You haven't seen...」

　　然後他看到熒幕上的資料夾，看我在一邊心虛的表情，頓時明白了一切。

　　「You've been through my files?」

　　我無言以對，不敢看他。

　　「Explain yourself.」

　　John 的語氣已無中午時那種企圖親和的調調；這種憤怒，冷得可怕。我無說話，希望他會就此放棄，但他沒有，任由那沉默在我們之間尖聲高呼，任由那冰冷在我們之間膨漲；他凌厲的目光始終直直地刺進我的眼裏。

　　「I said, explain yourself!」

　　我沒見過他真正憤怒的樣子，我很怕。我看着他一點不露笑容的臉，我……我竟然流淚了。我沒有解釋……除非你想聽到因為我是同性戀、因為你是男生、因為我想了解你、因為你從來不告訴我你的事……

　　「In that case...」

　　我沒等他說完，一天裏第二次落跑，穿過敞開的房門有多快跑多快，再次想要逃到沒有 John 的地方……

　　可是那個憤怒的他，在我的心裏不停敲打着我的良知，我被困了。

　　我在我的心裏被困了。


-第六集完，待續-